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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沈腾和马丽的超级国民级影响力,喜剧片终有一天也形成了“电影宇宙”。
暑期档开始角逐的一个平凡周末,《抓娃娃》带着它看似幼稚的电影名,以及零包袱释出的保密级宣发,悄悄拿下了点映破3亿的战绩,成为了暑期档当之无愧的黑马。
纯喜剧设定,沈腾马丽不“卡司诈骗”的绝对主角复出,开心麻花大礼包,乘上马丽回归《西虹市首富》重拍的热度,《抓娃娃》占据了暑期档大多数的爆点。
尤其是在开心麻花喜剧已经出现口碑透支、同质化严重、观众逆反的当下,《抓娃娃》反而用一种“大智若愚”的色彩,成为暑期喜剧银幕上的一抹惊喜亮色。
将透支的口碑补回来
沈腾马丽,不会又是镶边抬咖吧?不会又是无脑男凝烂片吧?
《抓娃娃》还真不是。
2015年《夏洛特烦恼》乘着青春怀旧片的最后的东风,以及小品电影化的轻量叙事,在普通的档期中杀出了一条近15亿票房的血路,成功开启了开心麻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剧场到统治喜剧电影的时代。
2018年,《西虹市首富》用极其简单的爽文故事顺利“出圈”,离不开短视频娱乐的真正大众化。寻常的暴富花钱设定却精准瞄定了人性,浅尝辄止的讽刺让生理快感战胜了严肃思考,但在6年后的今天,王多鱼依然成为了互联网上坚固的“梗文化”和共同记忆。
同时沈马组合也开始在各个喜剧片或者IP电影中刷脸镶边,“含腾量”逐渐成为了检验电影喜剧性的标准,但也渐渐成为了一种流于表面的营销形式。
2022年,沈马组合时隔7年再度搭档演绎主角成为了《独行月球》最大的卖点。只可惜因为影片各种叙事要素过多,没有掌握好节奏,在题材融合与创新的方面乏力,最终这部回归合体之作没有上7分。
更糟糕的是,多年在各种商业喜剧的浸淫中,沈马组合早已透支了之前积累的口碑,虽然某种程度上依然是票房的保证,但是质疑或是失望的声音已经大于期待的声音。
还好,《抓娃娃》将透支的口碑补回来了。
西虹市电影宇宙的“接班人计划”
抓娃娃,但此娃娃不是布娃娃,是真的孩子。电影的故事很简单,“大号”练废了,所以重新练“小号”。
沈马组合饰演的夫妻是一对隐藏土豪。坐拥“西虹市宇宙”中可观的资产,曾经过度的溺爱让孩子差点无法直立行走,只能立志用节俭如贫困户的生活,改变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号”,并搜罗全“西虹市”名师,打造360度无死角的全景生活化课堂,全方位培养德智体美劳。
在此过程中更是抓住了“世界是一个草台班子”的舆论热点,没有各种要素的堆砌,只有强行“凡尔赛”带来的笑点以及“假如”式故事成真后带来的爽点,是一部纯粹的生活喜剧。“隐藏少爷”身边各行各业的演员和“密探”看似一本正经,实际班味十足,演绎打工人的“发疯文学”像极了现实中的精神状态。
孩子成长的过程本身就具有令人啼笑皆非的细节,再加上沈马组合饰演的夫妻身上天然的话题度,“逆袭”“时代红利”“老夫少妻”等话题标签,和“草台班子”一起用天然的信息错位演绎出了清爽的,没有任何恶俗情节的自然而然的笑点,中和了合家欢以及一些讽刺意义,与暑期档的适配度达到了100%。
与此同时,《抓娃娃》还暗藏了沈腾“西虹市电影宇宙”的野心。可以将《抓娃娃》理解为“王多鱼”成为“马总”之后的故事,也可以从电影中看到这个基于现实,又充满着各种幻想、机遇与讽刺的现实之镜中其他时空各个人物的故事。
而“王多鱼”“马成钢”“马继业”之间,既有传承的关系,又有相似性与互相的映照。他们都探讨了“有钱”与“好的生活”之间关系的共同命题。可以说某种程度上,这些角色都是在不同时空境遇下的自己。他们之间有“西虹市”的设定共享,完全可以形成系列故事,也可以变成独立的叙事。
无论是承前启后还是设定的补充,《抓娃娃》都无疑为沈马组合重拍《西虹市首富》提供了一些更加符合目前市场需求、观众审美以及价值取向的实践。不仅是马成钢的“接班人计划”,更是西虹市电影宇宙的正式成立。
人人都是中国式楚门
如果单论前半章,《抓娃娃》还只是比较平常的爽文式喜剧,甚至像以家庭为主要单位的有笑有泪的情景喜剧。但是在后半程出现了非常明显的价值升维,即狠狠拿捏了中国式家庭,或是整个东亚教育焦虑的痛点与困境。
电影历经三次改名,曾经的片名“接班人计划”直截了当地点出了电影的教育主题,最后定名《抓娃娃》不仅一语双关,同时凸显出了教育与命运的随机性,而这种认知的错位也恰好是电影喜剧底色中的一抹严肃的思考。
学区房、补习班、再穷不能穷孩子、砸锅卖铁也要上......儒家文化的千年浸润让教育成了每一个中国家庭都天然背负的使命,“学而优则仕”则在如今更加简化为了“学而优则考”。
经济下行,但是竞争愈演愈烈,焦虑逐渐成为了主流的情绪。亲子间的亲密交往也逐渐变为“刷任务点”式,甚至游击战式的“有毒关系”。家长们研究“更加合适的赛道”,孩子们和与生俱来的惰性与好奇心殊死搏斗,还要面临青春期微妙的同侪竞争。
成长,从自然而然的社会行为,逐渐变为了负担和阵痛的旅程。然而,连在游戏平台上玩“家长模拟器”的孩子们都知道,一味地依赖“开局大礼包”以及叠加各种技能点,往往会适得其反,不会让赛博孩子考上“清北大学”。
但事实上,考上好的大学,才不是教育的终点,却因为成绩是最容易被量化的成果,让许多家长认为,优绩主义就是人生的终点。
所以《抓娃娃》的精彩之处就在于,观众们都知道沈腾用管理上市公司的方法量化孩子的成长,以爱为名,为孩子打造中国式典型“楚门的世界”,最终都会导向失败,马继业也必定会像楚门一样挣脱囚笼,飞向全景监狱之外的世界,但之后呢?
幸运的是,沈腾马丽并不是完全死板的家长,更何况有非常坚实的物质条件兜底,就算“练废了”的大号,也能冲破世俗的藩篱寻找自我,“小号”马继业也有条件用700多的高分去体育大学,但普通人呢?
人人都笑楚门,人人都是楚门。《楚门的世界》是对媒介发展的精准预言,但是它整体的呈现是外放的。楚门本就是从零开始捏造出的景观人物,电影的另一个主角是所有的观众,所有人可以陪楚门一直表演下去,而困住楚门的也恰恰是外部的世界。
电影《楚门的世界》剧照
但马继业遭受的任何欺骗与设计的人生是内敛的,是以爱为名的,更是虚实参半的。生在社会中的马成钢无法串通所有的人玩这一场名为成长的大型剧本杀,所以马继业戏剧人生的崩坏是必然,他的困局是他的原生家庭,以及被建构出的自己。
有笑有泪,有段子有包袱,更有完整的思想呈现。《抓娃娃》已经摆脱了快餐式喜剧的外表,摆脱了令人逆反的说教与凝视,用轻巧的方式,探究真正有力的内核,是“西虹市”电影宇宙的转型力作。
电影中有两个非常引人深思的细节。当马继业识破了一切假象后,竟然也开始怀疑亲生父母是假父母。“你们是哪位老师?这上面怎么没有你们的名字?”用最简单的发问,为这场闹剧正式宣判了死刑。
在电影的第二个彩蛋中,沈马组合饰演的抓马夫妻演到打算“再生一个”的情节时,两位身经百战的老演员控制不住地笑场了。
看似搞笑,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再练一个”的情节更是现实。愿意走进孩子世界,用平等的方式交流的父母是少数,在孩子面前假装看书的“假父母”,或许真的是大多数。这种喜剧背后令人不寒而栗的讽刺,将电影上升到了远超预期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