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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秋档的众多新片将扎堆问世,而由殷若昕执导,王俊凯、关子勰、邓家佳、陈永胜主演的《野孩子》,则是其中上映最早、也最被市场预期看好的一部。影片已于9月13日(本周五)公映,截至今天,加上预售,票房已经突破6000万。
或许已有不少网友知道,《野孩子》的上映之路是经历过波折的:影片早先曾定档过7月12日,本来将在暑期档前半程与观众见面。
但在临上映前九天的7月3日,《野孩子》同天先宣布提档两天,后宣布“因后期进度原因”撤档——如此不合逻辑的操作摆在眼前,大家也明白这显然是有弦外之音的托词,其实另有真实的撤档原因。
虽然网上流传的解释众说纷纭,但显然,这部聚焦流浪儿童和未成年犯罪的现实题材电影,在多个层面上,都可能引发敏感的争议性舆论。从这个角度来看,《野孩子》终究能在中秋档顺利公映,这件事本身已值得庆贺。
而看完电影之后,我们也可以说,《野孩子》体现了主创的匠心和努力,虽然黯淡悲苦,但同样颇具柔软明媚的童话色彩,尽管有出于“戏剧效果”需求的过度创作部分,但还是守住了“悲悯现实主义”的底线,对得起事件原型的厚度,是一部有分量的现实题材电影。
原型故事震撼人心但改编挑战不少
影片讲述的,是一对困苦少年辛酸感人的“兄弟”故事:独自流浪生活的21岁男孩马亮(王俊凯 饰),和无人关照的8岁孩子轩轩(关子勰 饰)“不打不相识”。此后,他们先是形成了“大的偷窃小的销赃”的合作关系,再因相似的命运心灵越走越近,最终形成唇齿相依的“兄弟”关系,一同流浪为家……
和许多现实题材电影一样,《野孩子》最大的一张牌,来自所取材现实事件的震撼力道。
在2018年金棕榈电影《小偷家族》在中国上映并引起热议期间,《中国青年报》报道了这个发生在陕南的“现实版《小偷家族》”故事,震撼网络。一年后,这个故事又被央视《今日说法》栏目报道,从而更加广为人知——报道中马亮(化名)和轩轩(化名)这对“流浪兄弟”的真实经历,就是《野孩子》的原型。
少年流浪相依的故事,已足够令人为青少年困境的刺骨残酷,以及超越血缘的兄弟之爱落泪;而马亮(有父亲但被母亲抛弃,从此经常离家流浪)和轩轩(父亲再婚母亲离开,被甩给开废品站的爷爷)其实并非“孤儿”的事实,则更令人触目惊心于父母生而不养的漠然,以及社会保障对“事实孤儿”的迟钝失能。
这是一个太有戏剧爆点,太有情感能量,因此也太适合电影改编的原型故事。
但同时,现实题材电影的创作,也绝非囫囵照搬原型就能成功。《野孩子》的改编和演绎,面临的挑战一样不少。
首先,中青报和央视的两份媒体报道信息量有限,对马亮和轩轩的正面刻画尤其不够详细,在这种情况下,电影如何完整展现出两人间逐级递进、情深动人的关系线索?如何丰满角色形象,尤其是马亮“同病相怜,因而为弟撑伞”的情感动机,和“世间悲苦,只有弟弟是光”的第一人称心路?
此外,电影改编势必需要填充叙事细节、丰富故事背景,甚至增添叙事线索。如何恰当地设计桥段和支线,既架设好充足的戏剧冲突,又不过分捏造事迹或低水平恶意煽情、引发“过度消费”的争议?
最后,电影在批判性上的调整和探索同样是在“走钢丝”——能否真实可信地展现底层生活的腌臜浑浊,塑造一个生动可感的“残酷世界”?批判父母失能自然是题中之义,但能否更进一步,合乎分寸地指出社会和职能部门的不足,在把握好尺度的前提下,完成现实主义作品的社会使命?
人物线塑造完成度高,原创支线有效
《野孩子》做得如何?
首先,能令观众共情、催泪效果不俗的关系铺设和人物塑造,是《野孩子》最大的亮点和灵魂所在。
在事件原型中,马亮和轩轩间的故事并不主要由他们本人说出,是女警周佼、马亮姐姐、轩轩爷爷、甚至文案旁白等“大人”的声音,起到了主要的叙述作用,整体有一定疏离、陌生感。而电影转向轩轩和马亮的自身视角,领着观众贴身见证两个孩子喜怒哀乐的心绪情感,体会他们处境的窒息困厄。
同时,影片在新闻报道的基础上,创造出了一整条有起承转合、充满各处情感爆点的兄弟关系线:从相识到磨合,再到建立亲人关系、逐渐加深牵绊,有拌嘴,有欢乐,有病痛,有摇篮曲,有拉勾,有逃亡……以冲突开始,以别离收尾,跌宕起伏,刺痛如寒冰,但又温暖如艳阳。
影片在并未破环原型基本事迹的情况下,为更好触动观众,原创了不少情节桥段,且在视听效果上大量使用倾斜镜头和饱和调色,在片段中将“美好”和“残酷”并置,创造了一种戏剧化的梦幻氛围,大大为兄弟深情的感人程度添色。
至于人物塑造方面,轩轩在困境中仍单纯烂漫,闪扑扑的大眼睛,满足于小小收获的欣喜,饥饿时对食物流露的令人心疼的“渴望感”,在想起妈妈和离开哥哥时的伤心落泪,浑然“天使本色”,在素人小演员关子勰自然灵动的“本色显露”下,是如此能令观者心疼怜爱。
儿童电影有了这一点,也就成功了一半。不夸张地说,轩轩的命运和状态,是本片中触发观众内心柔软和不忍的最大利器。
而王俊凯饰演的马亮,虽然比原型人物少了几分真实的野性和落寞,多了一些干净文气,但也有几分遗世独立、意识到自身命运悲苦的虚无感,整体外冷内热,既脆弱又桀骜,没有落得毫无故事感的“一片苍白”。而在面对外部威胁时展现出的那股“狠劲”,以及几处情感爆发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
以上部分是《野孩子》对应原事件报道的“主干”,而电影整条增添的“组织青少年犯罪”支线,则是幅度最大,同时也深有作用的改编。
为了解决新闻报道信息量撑不起一部电影长片的问题,也为了丰满兄弟俩所处的环境背景,《野孩子》原创了青少年犯罪组织者文叔(潘斌龙 饰)一线的“副本”。
以“大毛”(陈永胜 饰)和“老鼠”(迟兴楷 饰)为代表,在文叔的旅馆里,聚集着太多像马亮和轩轩一样的孤儿,他们被文叔所“收留”,实则被指使去坑蒙拐骗偷抢。
孤儿或留守青少年被教唆、组织犯罪,是现实中并不罕见的刑事案例,将这条线融入电影,在不显得生硬突兀的前提下,为“流浪兄弟”的主线叙事推进制造了大量剧作层面的功能性起伏,使情节更加跌宕。
尤其是马亮和文叔间游走于“寄人篱下”和冲突反抗间的紧张关系,以及他和大毛由敌化友的伙伴情感,都是影片戏剧张力的重要来源。
不过原创部分更重要的作用,是有效帮助呈现了这些“事实孤儿”们摸爬滚打的残酷泥泞世界。通过展现大毛和老鼠这两个马亮同龄配角的“命若野草”,说明了马亮和轩轩不是两个特例,而是更广大的不幸青少年的代表,影片的悲剧力量和现实批判力道,都由此上了一个台阶,令观众不能不扼腕、揪心。
戏剧化有过度之处,但现实意义仍然很大
当然,要说《野孩子》是十全十美,显然并非如此——不仅有前面说过的王俊凯形象气质偏文气的问题,片中还是能够找到某些流于戏剧化的改编,令电影的写实程度打了折扣。
比如轩轩爷爷的形象,在电影中被改编得非常粗野,令人痛恨,经常动辄对轩轩实施家暴。而看过原访谈的网友明显能体会到,真实事件中的轩轩爷爷照顾孙子疏忽固然是真,但更多是出于糊口劳累的无奈和漠然,并未展现出暴戾一面——把他塑造成整日酗酒、只知诉苦和打骂孙子的恶人,显然有些扭曲原型人物了。
又比如电影中某些硬造漂亮“金句”的套路台词,其实这在现实题材类型片中相当常见,就求一个“戳心仪式感”。比如轩轩说“妈妈说桂花香的时候就会回来的”,这种台词,在敏感的耳朵听起来,就更像是“编剧写出来的话”而非“妈妈说出来的话”,有些过分雕琢。
此外,对于事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女警周佼一角,电影的呈现又明显有些改动不足。后半段警察视角的插入,起到的主要还是见证和少量反思的作用,比较功能化。
虽然将现实中周佼练习柔道、展现勇武的桥段搬入电影,对人物塑造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总体上,仍然算不上是电影结构中一个“有机”的部分。
但瑕不掩瑜,《野孩子》交出的答卷,仍然值得一观。
作为最深处仍保留温暖梦幻的批判现实题材电影,它既能带着观众的情绪哭哭笑笑、遨游沉浮,也能反思家长和社会的失能,引发社会对“事实孤儿”状况的关注——在中秋佳节上映,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演绎了最令人动容的亲情,更能提醒银幕前的各位,“家”的真正意义到底是什么。
(文/阿拉纽特)